《总法律顾问手记——律政职场胜经》、《总法律顾问手记——百战归来再读书》作者,任跨国公司中国区总法律顾问多年。纽约大学法学院公司法法学硕士(Corporate LL.M.)、四川大学法律硕士、中欧国际工商学院EMBA。原创作品,转载请联系作者获得事前授权。

(一)前言

这篇文章送给我在沃尔沃汽车期间的小同事,感谢她曾经在工作上给我的诸多支持和贡献。

十年前的这个季节,在面试过很多个候选人之后,有律所想转法务的律师,也有其他大公司法务,我放弃了选择男性法务共事的想法,选择了她。现在她即将去开创她的事业新未来,承担更多的责任、面对更大的挑战;一切可期又一切未知。

除了祝福,我分享一个有用的工具,希望这篇针对法务职业跑道转换阶段、如何做“90-Days Plan”的文章,能启发她以及和她一样处于转换职业跑道期的法务们。

(二)为什么需要一份90天工作计划?

法务转换职业跑道最怕什么?对候选人而言,无疑怕不成功的跳槽经历!

不成功的跳槽原因虽然各式各样,但造成的影响对候选人和公司差别很大。对公司而言最糟糕的情况无非是换个人、赔笔钱的事情;但对充满了期待职业发展上个台阶的美好愿望的候选人而言,事与愿违结果和预期差距比较大的跳槽,最终导致不得不在试用期内重新找工作从头开始,这个打击有时候会令人怀疑人生,用重拳打击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见过不少此类令人郁闷的案例,对候选人的职业生涯伤害会延续很长时间,长时间的自我否定,有时候需要求助职业辅导,甚至严重的时候会对下一次转换职业跑道带来一定的心理阴影,需要花几次时间深入的沟通去帮助他们重建信心。

在此过程中的风险分布对候选人相对不公平,主动权总体来说在公司一方。面试是一个短暂的由公司主导的过程,虽然有素质的候选人和公司基本倾向于对基本面情况如实相告,但毕竟存在信息不对称性;一般的职位,见过两三面聊几个小时就发了offer,彼此了解是有限的,即便内推也无非是多了一层背书而已,远远谈不上信息对称。一方面,对公司而言,有用试用期去磨合和验证的,有的公司甚至就是利用试用期的好处,明明需要一个人但招聘两人同时到岗,通过试用期观察留用一个;另一方面,对候选人而言,等到岗了如果发现出入比较大,又或者融入新环境困难重重,出现严重水土不服,旧的工作已无回去的可能性,新的工作岗位不能确保,这种苦就只能用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来形容了。

在这个新旧交替、承上启下的新阶段,你需要一些工具,类似出门探险时带的探路的手杖,来帮助自己顺利的摸着石头趟过试用期,顺利融入新的工作环境开展工作,为公司做出公司所期待的贡献并实现个人事业突破。90天工作计划书就是这么一份工具。

2010年我从吉利汽车转换到了沃尔沃汽车,环境变化很大。告别过去在吉利汽车从底层做起积累的人脉、人情和领导支持,去一个刚刚并购过来的品牌工作;从民营汽车的工作环境转换到跨国公司的工作环境;我各方面都受到不同程度挑战,压力可想而知。不少在外企文化工作环境下习惯的总法律顾问,跳槽去民企空降,普遍存在水土不服,这早已不是什么新闻;更何况我一个民企的青年法总,转轨来外企成法总,逆袭的难度堪比登天。

压力逼人进步!我到处请教身边的领导朋友,90天工作计划书,就在那个时候经由领导指点第一次听说,当时我实践的不是很充分,但有帮助。2012年新机会又接踵而至,我再次转换跑道从沃尔沃汽车去雷诺汽车,这次不仅职务晋升,而且要从上海搬迁到千里之外的北京工作,对一个南方小囡来说考验可想而知,有喜悦也有一定程度焦虑。

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我在工作上很依恋安全感,摩羯本性使然;但我更明白动荡中孕育着更多的机会;我的历次最终选择都是拥抱变动和改革,同时变动和改革也回馈我成长。在2010年和2012年分别经历两次大的职业转换,于我而言,第一次实现了从民营企业法总到跨国公司法总的转变;第二次则是在跨国公司之间的一次突破和晋升。

两次职业转换,在外人眼里可能仅仅是简历上的寥寥数行而已,但甘苦自知。在拥抱变化的同时,所幸没有出现特别大的意外,或者说虽然有不大不小的意外,都及时调整走上了正轨。但对比两次职业转换过程,我在第二次转换中适应的更快一些。究其原因,是我自己总结第一次法律岗位跳槽经验而制定的90天工作计划,有效的发挥了指引作用,为我的职业跑道转换增加了保护栏。

后来我又在北京工作期间经由CEO指导制定了我的人生计划书,不少人很好奇它长什么样。简单的说,它是一份长期规划和短期规划在各个不同维度的交叉融合。归根结底,再宏伟的人生计划也是要分解的,90天工作计划不仅在新职业征程入职之处有效,而且长期有效,是很好的帮助我们达到职业年度目标的工作。90天工作计划书,在入职前是你对新岗位的预判,在到岗后是帮助你在新岗位扎根并焕发新的生机的工具,有必要对这个工具进行一定程度的解构。

(三)90天工作计划的基本结构和原理

首先,做90天工作计划,合适的时间段有两个:(1)最后一轮面试前;(2)到岗后的第一周。

如果应聘的是高阶法务岗位,面试过程中或多或少会涉及今后如何开展工作的问题,虽然面试官问的方式各不相同,但本质都是要求候选人能在回答中展示出对未来工作有一定的组织、规划、管理能力。同时,通过候选人的回答,面试官考察候选人的行事风格是否和公司匹配,能否满足公司招聘需求的预期,能否对公司有超预期的贡献。如果在面试前你已经有了相关的思考和准备,就更容易令招聘人员印象深刻,增添了一份竞争力。

如果在面试过程中并没有涉及到这方面的问题,这不是说你不需要做一个90天工作计划。各个公司的新员工试用期和劳动合同的期限长短相关,虽然各不相同,没有绝对的时间;但设置90天试用期的公司比较多见,180天也不少见。如果公司选择90天的试用期,这份90天工作计划正好完整的贯穿新工作的试用期始末;如果是180天的试用期,基本上经过3个月的试用,公司对你的去留已经有定论,无非是剩下的3个月给公司多一份额外的保险而已,万一有意外情形发生,公司依然有主动权在手上。那么作为准备转换职业生涯的青年律师,在入职前除了和过去的同事挥手告别,以及各种放飞自我,还需要提前准备一份90天工作计划,以免入职后面临各种新情况而没有明确目标,最终没能达到公司对这个岗位的期望值,而导致跳槽不成功。

其次,就计划重点而言,90天工作计划以30天为单位划分成三个不同的阶段;第一个30天,重在理解新商业环境,第二个30天,重在评估当下的法务工作,第三个30天,重在改善和提供新贡献。

毋庸置疑,公司会给新入职员工一定的时间去熟悉新环境,公司也容忍一名新员工的学习曲线和成长速度,但公司更需要新员工为目标公司及时的提供新的价值贡献。不同阶段的计划重点的转变,恰如其分的配合了一个岗位对员工的目标要求,尤其是公司对新员工在新工作环境下的能力成长及爬坡曲线。

实际情况是,如果员工能比较好的按公司的期待完成试用期,在不同的阶段关注不同的重点开展工作,基本上可以安全的通过;反之,如果员工不能很好的理解公司招聘背后的原理,这个试用期过程就会变的彼此不协调,试用期考评结果就很难预料了。

在过去的职业辅导经历中,我见过很多所谓的聪明人这方面考虑并不周全的情形,并不理解公司之所以招聘新员工的背后原理和预期。很多人只知道问新岗位是新设的还是替代性质的,但并不去深入的交流和理解公司对新员工在产生新价值方面的预期;还有不少人以为自己过去的成功能够完美的在新公司复制,很少去观察和思考新环境和过去环境的不同,需要开发什么新能力;更有甚者,有的人在得到一份新工作后,以为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至于谁为难谁,没太把新工作的试用期当回事,除了吃吃喝喝和同事聚会、到处旅游,就没想过我到了新岗位要怎样做得更好。

准备充分都不一定能安全无虞的通过试用期,更何况是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有时候不由得让我替他们捏把冷汗。

最后,仅有时间维度上的阶段性重点区别是不够的,在90天工作计划书不同阶段,需要从不同内容维度去做计划;从人员、流程、专业领域,甚至是从法务预算角度去完善计划,让它具备可实施性及可跟踪评估性。

内容维度因公司不同、职位差异,法务工作内容会有一定的区别。但法务管理工作常离不开几个通用的维度:人(客户、团队成员、其他利益攸关者)、流程(商业运作流程)、专业领域(涉及法务工作的领域,存在的问题,如何解决)。对于高阶法务管理人员而言,最终落实所有的措施也离不开预算,这一维度对总法律顾问而言也是必不可少。

另外,就做这份计划书的可参考资料而言,如果入职前你想做一个90天工作计划,可以参考你所得到的公司的职位描述(JD)来展开;如果你在入职后的第一星期做这个工作,那么相对而言信息会更充分一些。我个人的习惯是入职前我先搭一个框架和基本方向,入职后的第一周根据新收集到的信息完成定稿。

(四)90天工作计划实施小窍门

有了计划,如果无法有效实施,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这份90天计划的实施窍门又落在哪里呢?

首先,光有一个大的纵横框架是不够的,作为计划的制订者,要有能力开发一些细化的、可跟踪反馈的KPI;然后再根据自己拟定的KPI,在有必要的时候细化成一份行动计划(Action Plan)来具体落实。

举个例子来说,在人这个维度,我们可以看上下左右这四个象限,你的上司、下属,同事,利益攸关者,他们应该分别占据人的这个维度中的四个框框;当然别忘记了你自己。具体到你自己,你可以考虑你来这个公司为什么?需要体现出什么能力?为体现出此类能力你需要做什么?这里,这个你需要体现出的能力可以再具体化为某个可跟踪、可量化、可实施的某个KPI指标。这里我仅仅列举了一个角度来解释说明,实际上需要做的工作有很多。

其次,计划的实施需要人的配合和必要的资源支持,作为计划的制订者,在实施计划之前或者过程中,需要和不同的人去沟通你的打算并获得反馈和支持。

到新的工作环境,你观察同事,同事也在观察你,坦诚的沟通并获得积极的反馈可以减少很多实施计划的阻力并获得必要的支持,让大家明白你准备怎么做、想怎么做、你的目标是什么这很重要。

为了更好的实施这个90天工作计划,同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获得更多的第一手信息,更好的评估环境,计划的制订者需要在适当时候把90天计划和计划相关人做必要的沟通。这个相关人,在我看来首先是自己的上司,其次是自己的下属,然后是自己的业务伙伴和利益攸关者。格外提醒一句,要注意沟通顺序和沟通深入程度,对不同的相关人,应该有不一样的沟通顺序和沟通深入程度。

最后,确保你实施的90天工作计划和公司对这个岗位的价值期待是方向一致的。

我之所以提出这一点,是因为我真实的见过有些人一旦深入到计划的细节里,就失去了纵观大局把握方向的能力。为细节而细节,在自嗨中完成计划,却忘记了使自己的计划和公司的目标相匹配。那么这样一份90天工作计划,对公司而言,是浪费时间和资源,是没有价值的。

做这份90天计划的初衷,是为帮助求职者在面试中展示良好的规划和展望未来的能力,是为了帮助新员工在新的环境中,遇到层出不穷的新情况而不迷失自己的工作目标,顺利融入新环境并产生新的价值。所以无论计划做得有多完美,多令人印象深刻,时不时的问一问自己:(1)我想传递什么信息给新同事?(2)我想传递的信息和公司的价值目标相匹配的吗?(3)我怎样去获得公司各个层面的支持,让他们支持我的计划?

用一句诗意而浪漫的话来总结的话就是:“脚踏实地,也记得仰望星空!”

(五)结语

在公司做法务,光有专业知识是远远不够的,公司里注重管理、讲究绩效,最终是要帮助企业实现特定的管理目标的,注意是管理目标而不是法律目标。这是我常说的法务做得好坏,功夫在诗外的原因之一。

90天工作计划的精妙之处在于,它既帮助我们展望未来,又提供了探路的手杖。其核心在于对三个不同阶段的区分,并赋予不同阶段以不同的工作重点,最终顺利的帮助转换职场跑道的法务通过试用期,继而在新的公司顺利融合和开创自己的未来。

最后,最近不少朋友提到目前属于行业的严冬,市场机会不多,大家都不愿意动,好的机会更是罕见。但任何时候市场也不是绝对静止不动的;不要急,此一时彼一时,万物都在变化之中,每个人也有不同的机缘,跳槽的机会永远都是存在的,只是看你看重什么。时机好的时候抓紧谋发展,时机不好的时候,抓精炼内容;像我这样多写写文章,像我的读者这样多读读我的文章,也是不错的选择。

总之,既然选择了这一行,不管世事风雨如何,我们就只管风雨兼程向前走吧!

第一本新书介绍(2016年出版,进阶版):》

第二本新书介绍(2018年出版,初级版):

Lily

2019年11月13日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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